李金镛,清末江苏无锡人,祖辈经商。1860年,李父为他用银子捐来一个同知府的官衔。22年后,李金镛终于在东北有了实缺。27年后,经李鸿章推荐,李金镛得以到边陲独挡一面。3年后,李金镛抱病而亡。虽然仅仅有3年的时光,但是,边关民众主动为他建立了祠堂。建祠堂的捐资中,有一大笔是出自云集边陲的各国烟花女子。是的,我没写错,您也没看错,是“各国烟花女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金镛
这段往事,必须从黑龙江省漠河老金沟说起——
1877年,一名鄂伦春猎人在出猎的途中,爱马被黑熊袭击死去。猎人掘穴葬马,居然挖出了“狗头金”。
啥是“狗头金”?这是东北砂金矿金子分类的俗话,就是拳头大小的天然金块。比它还大的,更为少见,叫作“虎头金”。也是在东北边陲,有个叫“虎头”的地方,据说地名的得因,就是因为有人在河边捡到了虎头金。最小却又成细碎可见的块状金子,则被称为“鼻涕嘎巴”。
展开剩余89%猎人挖到“狗头金”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俄国人闻讯赶来,继而又有中国人加入,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来盗挖的。
10年之后,即1887年。新上任的黑龙江将军恭堂奏请清政府,要求政府主张并督办漠河金厂。
恭堂随奏章附上一块天然金块的样品。见到样品,清廷当即接受了他的建议,并交付总理大臣李鸿章督办,令吉林候补知府李金镛主持办理。
李金镛经过实地调查后,在这里创办了漠河金厂,仅1889年就在这里获得了黄金两万两。
黄金两万两,是个可观的数目,尤其是联系到当时的生产能力,以及老金沟的地理位置,这个数目简直可以说是惊人的。
老金沟在漠河县西林吉镇北四十三公里,北极村南三十二公里处,这里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正常情况下,除猎人外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发现了金子后,最早赶来的是沙俄强盗。这些人,一贯不把清政府放在眼里。李金镛创办漠河金场,第一件事就是要震慑嚣张的沙俄。
怎么震慑呢?在金场盗采的大多是沙俄边防军的“关系”,于是李金镛决定宴请沙俄边防军军官。
所谓宴无好宴,这次宴会上,李金镛找了一个牵强蛮横的借口,当着沙俄军官的面,把一个服侍宴会的小官员当场斩杀。
沙俄军官没见过如此说一不二的清朝官员,不禁大为惊愕。又见被杀的人穿着官服,戴着顶戴,知道被当众斩首的人也是官员,于是就试探着询问被杀者的官阶品级。李金镛一脸无所谓地说那人是7品,相当于漠河县的县长。沙俄军官听到后,感觉李金镛杀伐果断不好惹。从此之后,盗采金场的俄国人越来越少,直至基本绝迹。
其实,这不过是李金镛的计策。被斩杀的人原本就是个即将执行的死囚。李金镛对黑龙江将军恭堂请求,将“明正典刑”的权力要到自己手里,又用几个“鼻涕嘎巴”为代价,当着犯人的面送给他的家人。凭此,死囚用一颗头颅帮李金镛演了一出逼真的戏。
一场虚情假意的宴请,清除了外患,但这并不等于没有内乱。
两万两黄金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写出来的,是采矿工人采出来的。李金镛带来的采矿工人,最多时达到4、5万人。
这4、5万采矿工可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他们白天要干活采金。到晚上,在这百里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这群年轻人彻底无所事事了,只剩下了喝酒赌博,骂街打架。
骂架无好口,打架无轻手,身强力壮、血气方刚的矿工们常常打得昏天遮地、你死我活,血溅老金沟的事隔三差五发生,弄的一些人惶惶不安,有的竟想逃出这深山老林。
逃出这原始森林并非易事,不是迷路冻饿而死,就是遭遇野兽被生吞活剥,就是碰到蚊子群也会被活活叮咬而死。
矿工不断减员,让李金镛十分恼火。如何稳住这帮汉子的心呢,李金镛思前想后,一个绝妙的想法了然于心头。
为了让矿工们能安心在这里劳动,李金镛在上海、杭州等江城市招请了一大批风尘女子运往矿区。
这里要明白一个道理,李金镛选购风尘女子的数目是有限的,他只能按照漠河金矿卫兵的人数按朝廷规矩成例购买,多了就是触犯了朝廷的法条,可以判罪的。
漠河金矿的守兵不足千人,而云集此处的旷工却有五万,加上往返的运输队,峰值人数可以超过6万。按照千名守兵数目选购风尘女子,不仅不能缓解矛盾,反而会激化矛盾。李金镛为什么这么作呢?
道理其实很简单,李金镛是作给别人看的,这里所说的别人,就是一直觊觎着漠河金场的俄国人,日本人。
被李金镛吓跑的俄国人,见到李金镛为矿工网罗风尘女子,立刻觉得这是发财的门路。于是,俄人以漠河为中心,迅速招集、召集俄籍风尘女子四千多名。又旋即进军老金沟,造房七百余间,立窑五百余所。也就是一夜之间,老沟河两岸有了旅馆、浴池、面包房、游戏场和东正教堂。
老金沟的黄金成色太好了,想要来此淘金的不仅有俄国人,还有日本人。有样学样,日本人集中大批日本人、朝鲜人,也到老金沟挂幌开张。
最鼎盛的时候,老金沟的风月场所总数超过了200家,有日本、俄国、朝鲜、美国、法国的多国风尘女子。
毋庸讳言,这些风尘女子也是来这里“淘金”的,只不过他们淘的是矿工口袋里的金钱。
漠河,本是我国北方边陲人迹罕至的荒蛮之地,来自五湖四海的风尘女子给这极寒之地带来了一丝温柔的醇香。
一时间,风尘女子卸妆用河水洗脸时,水上胭脂漂浮一层,老金沟从此又被称之为胭脂沟,一直到今天都沿用着这个名字。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风尘女子们,被数万名矿工视为珍宝,看得比黄金还金贵。一些漠矿的官员不仅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甚至有人纳娶为妾。翻译韦肇康出资纳娶一名叫阿育桑的日本籍风月女子为妾,一直是胭脂沟足以封神的美丽故事。
李金镛虽然饱读诗书,但是从小追随父亲经商,内心里藏着很多新意识。在远离尘世的胭脂沟,短短的三年时间里,李金镛可以无拘无束地实现自己改良社会的一些想法。这些想法最明显就体现在他对风尘女子的态度上。
据记载,这里的风尘女子并不卑微下贱,也不受歧视。李金镛和官府充分肯定这些女子对于金矿的发展和人员稳定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要求每一个金沟人必须善待她们。
李金镛甚至亲自签署官文,要求各风月场所管理者们,不准阻拦任何人从良的意愿,而且还要给予路费。如有违背者,立即取消其在胭脂沟的经营资格。
但是,老金沟毕竟不是城市,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疾病,不断困扰着来自各地的女人们,她们中间不少人病死在这里。
背井离乡的风尘女子死在老金沟,深得李金镛的同情。他亲自选划了一块墓地,安葬这些远离亲人故土的苦命女子,这里最终形成了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块墓地,500多中外伎女在那里安息,这里被称为“万国伎女坟”。
3年后,李金镛积劳成疾,病逝在胭脂沟,时年56岁。一个生长在江苏无锡水乡的南方人,埋骨在黑土寒地。
李金镛死后,不待朝廷诏令,胭脂沟官民集资为他设立祠堂,当地的风尘女子纷纷慷慨出资。朝廷诏令到达的时候,祠堂已经建成,只好又在吉林府为他建了一所祠堂。连家乡无锡的祠堂在内,李金镛是近代史上少见的有三座祠堂的官员。
胭脂沟李金镛祠堂
接下来的几年,李金镛祠堂香火鼎盛,胭脂沟金矿继续繁荣,最兴旺时每年缴纳税银85万两。
1900年,沙俄借义和团为借口,大举入侵,漠河金矿解体。往日繁荣的胭脂沟镇烟消云散,没了踪迹。茫茫林海中剩下的只有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李金镛祠堂和被朽木枯枝掩埋的“万国伎女坟”。
如今,胭脂沟已经建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与漠河北极极昼、雅克萨古战场、黑龙江源头等景观成为一体。
旅游部门在胭脂沟建了一栋仿古木质房屋作陈列馆,陈列馆里陈列着风尘女子们用过的绣花鞋、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梳妆盒等老物件。墙上挂有"当年金沟部分风月所名录"以及这些场所的“行规”。 还有一些黑白照片,记录着来自江南、俄罗斯、日本、朝鲜等地女人们的音容笑貌和生活琐碎。
通往万国伎女坟的路口有一块背北面南的“望乡石”,刻画了三名风尘女子, 三人的脸上写满悲哀与不甘,北风凛冽,吹乱了她们的头发,眼中流露出对家乡的期待,却又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其中一个女人,更是低着头,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凝望家乡的方向。
望乡石
万国伎女坟的东北角有两个棺木被撬开,两个棺木间隔两米左右,几乎一个标准,大约宽40厘米、长180厘米,像只窄小的木箱,散乱地堆放着伎女纤细的白骨。
棺木板是很普通的薄板,已经腐朽,被随意散扔在周围。500余处风尘女子墓,被盗仅有两处,可见盗墓者一无所获。如果伎女满身饰物,金银随葬,盗墓者收获丰厚,可能这里的墓地早已被翻个底朝天,洗劫一空了。
历经盗墓却仍保持原形完棺墓告诉人们一个道理:金沟有上等的黄金,但再上等的黄金也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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